白夜(九)

“发情期后遗症,也没有吗?头晕,无力,什么的。”

“没有。”

医生听到他的回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去吧,有不舒服还是要早点来医院。”医生温和地说。

“好的,我会的,谢谢。”他有礼地道谢,拿起自己的外套,离开了医生办公室。

“三天不到就结束了啊……”医生按着手里的笔,笔芯一会出来一会儿收回去。

他放下了手里的笔,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电话。

51.

“太酸了!好酸!”

他把胜澈带回来的酸枣糕分给邻居家的阿姨,阿姨的整张脸都酸变形了。

“我最近特别喜欢吃。”

他调皮地笑着,告诉邻居家教他怎么做泡菜的阿姨。

“你怎么跟我怀孕的时候一样!那个时候我就是整天想着吃酸的。”

阿姨就这么无心一说,却突然点醒了净汉。

对啊!为什么我最近这么想吃酸的呢!

不会真的……

我要一个人去医院吗?

“不用,你楼下药店买个验孕棒先测一下看看,医院又要挂号又要检查,费用可贵了,万一不是呢,钱不就白花了嘛。”邻居阿姨指导着他。

还是阿姨厉害!

“哎呀,你们两口子终于也……”

“也不一定嘛。”他嘴上这么说,脸上的笑容早已出卖了一切。

懒得等电梯了,一蹦一跳地拿着钱包下楼。迈出公寓楼的一瞬间,想起身体里可能还有个小家伙,立刻收起他兔子般的俏皮,正儿八经地走起路来。

买了回家,一边脱鞋一边拆着包装,等不及就要赶快用掉。

阅读着使用说明,才发现这需要使用自己的尿液。

也不知道有没有……

他跑进厕所,连门都没关,就脱了裤子,按照使用说明上的指示,开始执行。

接下来只要等就可以了!

五分钟啊……怎么这么长……

他穿好裤子,坐在马桶上,那个被用掉的试纸就被他放在手边的洗手台上。他手里握着手机,只要一出结果,他立马就能给胜澈一个大大的惊喜。

“咚咚咚。”

他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谁?

这个点,胜澈还没下班,肯定不是他。

“咚咚咚。”

第二遍了。

净汉站起身,匆匆洗了把手,跑去门口。

“谁?”

净汉隔着门问着。

“尹净汉王子殿下在家吗?”门外传来陌生的男声。

“找他有什么事?”净汉答道。

“我们是军部的。”门外的人报上了一位准将的姓名,“准将有话想和你谈谈。”

这位准将,净汉在酒会上见过。净汉说不上喜欢还是讨厌他,但听说,这个人好像是改革派那边的。

照理说,改革派的人,应该是自己人才对,可胜澈的老爹也讲过:酒会上,除了你自己以外,都是敌人。

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眼睛透过猫眼,看到了两个穿着军服的人站在自己门口。

外面是军部的人,很有可能是alpha,他不能硬来,而且身体里可能已经有了小的,他要保两个人的安全。他们很礼貌地敲了门,若是来绑架,直接硬闯就好了,一扇门而已,对他们来说应该不难。

他镇定下来,把门打开一条缝隙,看着门外的两个军官。

见到他,两位敬了个军礼,掏出自己的证件让他确认,他这才把大门完全打开。

“他找我有什么事?”净汉问。

“准将希望和您面谈,车就停在楼下。”军官说。

面谈?

“现在?”净汉眉头一皱。

“是的。”

“我想等我先生回来。”净汉试探着。

“准将也去接您先生了。”

嗯?他也去接胜澈了?

“我可以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吗?”净汉很小心。

还以为他可以去拿自己的手机,没想到军官直接递来了一部,上面显示,正在通话。

大概是让他直接听吧。

“喂?”净汉拿起手机。

“净汉呐?”对面果然是胜澈的声音。

“门口站着两个军官,他说他们boss要请我去喝茶。”净汉说。

“我已经在车上了。”胜澈的声音里满是不满和无奈。

这么说,他也是被逼上了车。

“好的,你等我。”他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了军官。

他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吗?

52.

净汉坐在车里,看到了军部的大门。

猛然想起自己来到联邦的那天。军舰驶入联邦的舰港时,他坐在休息室内,穿着同样军服的几个军官面无表情地坐在他旁边,像两尊石像。

那时的他,望着窗外的高楼发呆,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而现在,他坐在车里,看着车内的军官对持枪的安检人员出示了证件,封闭的大门缓缓打开,感觉自己就要走进一个魔窟,却不如当日淡定。

他想象不到,在那里面可能会发生什么状况,他只能保持着他毫无波澜的表情,手却悄悄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走得太急,压根没看到验孕棒的结果,万一中了……

他的眼睛转得很快,从汽车进门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开始寻找可能的逃跑渠道,到处都是监控不说,还有开着巡逻车的士兵,而且每个人脖子上都挂着枪。

保命要紧,绝不能硬来!

“请。”军官侧身,给他指了方向,邀请他进了办公室。

待他进屋,军官就在外面关上了门,听到关门的声音,他的心咯噔一下提到嗓子眼,全身的肌肉都紧张地绷起。

“坐。”坐在办公椅上的军人开口说道。

净汉与他不是第一次见面,却是第一次见他穿着军装。衣装是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气质,在酒会里,净汉还敢对他开玩笑,现在,他只求对方别一个不开心就把自己拖出去枪毙就好。

“喝茶吗?”准将微笑着和他问好。

“不了。”净汉拒绝道,僵硬地坐在早已准备好的会客椅上。

“omega不是喜欢喝茶嘛。”准经笑着。

“现在不是喝茶的时候。”净汉慢慢地说着话,他紧张的时候就会这样,害怕舌头打结,发音不准,会被对方察觉。

“对我不用这么紧张,又不是第一次见,喝点热茶吧。”准将说着,起身去拿了保着温的电水壶,亲手给他倒上一杯热茶,送到他手里。

“谢谢。”

他知道自己现在很紧张很害怕,笑的样子一定很硬。

茶杯放到嘴边,记起去酒会之前,胜澈曾经交代过自己不要喝别人给的饮料。微烫的茶水只是打湿了嘴唇,却没进他的喉咙。他做得那么自然,不会轻易让人察觉。

突然传来敲门声,准将的办公室再次被打开,穿着警队制服的胜澈被送了进来。净汉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胜澈脸色很差,看到净汉坐在这里,他的脸色更差了。

“能不能不要连招呼都不打就派人把我带走?我经历过一次就够了,不想经历第二次。”胜澈一点儿都不讲客气,也不留情面,喷着怒火的双眼直视着坐在椅子上的准将,压根不在意这男人可以随时让自己和净汉从世界上消失。

“也许会经历更多,如果你不回军籍的话。”准将微笑道。

这家伙和胜澈的父亲不一样,他看上去彬彬有礼,非常有亲和力,始终保持着微笑,却不知道这层人皮下面藏着怎样的心。而胜澈的父亲,一看就惹不起。

他示意胜澈也坐下,取了个干净的茶杯,也给胜澈倒了杯热茶。

“有什么破事非要叫我们两个一起?”胜澈没有伸手去接他递来的茶杯,只是坐在净汉身边,翘着腿,仿佛他才是这里最大的大爷。

“我以为你听说了。”准将坐在他的办公椅上,也翘起了二郎腿,“我吩咐了市区所有的医院,如果发现有哪位逆转的alpha有什么特殊情况,立刻汇报上来。”

胜澈和净汉同时瞪大了眼睛。

“非常时期嘛,研究院的进展也不太好,什么办法都要想一想的。”准将笑了起来,像只危险的大狐狸。“我也不知道上报上来的人是你。命运这玩意儿吧,真的很喜欢捉弄人。”

“我怎么了?”胜澈低沉地问道。

“我听说,你不到三天就结束了是嘛?”准将问着。“保守派那边有几个同志,要在家哭天喊地折腾至少一个礼拜才能来上班呢!”

“要抓我去做研究么?”胜澈不怕。

“不敢不敢,崔将军虽然退休了,但是他老人家的儿子我还是不敢随便动的,哪怕是个私生的。”准将笑眯眯地说。

净汉快要被两个alpha这剑拔弩张的气势弄得窒息了。他紧紧握着胜澈的手,拉着他,就怕他要打起来。

“我只是想知道你有什么秘诀。”准将说。

“这么急抓我们来,就为了知道这个?”胜澈问。

“毕竟,这种事,如果让保守派知道了,就不好办了嘛。”准将保持着他危险的微笑看着胜澈。

“我不知道。”胜澈不想与他多说,“没有什么秘诀。”

“你不知道。”准将看着他,又转动着眼珠子,把目光停留在了净汉身上,“那你呢,伽蓝的王子殿下?”

“我……我也没什么头绪,我第一次知道,其他人发情期那么长。”净汉绝不是在嘲讽,绝对不是!

“这么喜欢打听别人的发情期,那你又在家哭唧唧多少天以后才能来上班?”胜澈毫无礼貌地顶撞着。

对方虽然比胜澈父亲年轻一些,可是相对他,也年长不少啊!外加又是个准将!这外面都是他的人啊!惹他不高兴了他把我们团灭怎么办!

净汉心急地加重了些握着胜澈手的力度,提醒着他,千万别冲动。

“会不会和伽蓝人的体质有关系?”准将托起下巴,望着净汉。

听到他的话,净汉脖子后的寒毛顿时立了起来,室内明明有暖气,他也穿得不少,可胳膊上还是无法抑制地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和他无关!”胜澈立刻大声说。

“你有什么证据与他无关?”准将眯着眼睛反问。

“那你又有什么证据和他有关!”胜澈反驳道。

“我没有。”准将说,“但我怀疑,我可以怀疑,对不对?因为我怀疑和伽蓝体质有关系,所以我要带他去研究所,先抽他三罐血……”

“你敢!”胜澈猛地站起来,对这只狐狸露出他的獠牙,就连净汉都没拉住他。

看来,这位准将大人最终的目标其实是我。

净汉立刻觉察到了。

可是,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除了是个伽蓝人以外……除了是伽蓝人……

“我的国家出事了,是吗?”净汉问道。

办公室里的对峙被他柔和的声音挑断。

胜澈吃惊地看着他,就连准将也对他投来了刮目相看的目光。

“我的探子说,伽蓝做出来了抑制剂。”准将告诉他。

听到这个消息,他和胜澈同时在心里喷出了同一句粗鄙之语。

胜澈慢慢坐了下来,坐在他身边。不管接下来,准将准备要说什么,他都一定要坚定地站在净汉这边。

“我要抑制剂。”准将说。

“你让你的探子偷几支回来不就好了。”胜澈说着,反扣住净汉握着自己的手,紧紧拽在手心里。

“如果成功了,我就不找你们了。”准将说。

“他们不会给我的。”净汉说,“我可是被交易过来的,您知道的。我对他们来说,没有这个价值。”

“我当然知道。”准将说,“可是,如果你带着你联邦的先生回去谈,那意义就不一样了吧。”

“什么意思?”胜澈反问。

“让他归顺于联邦的意思。”准将回答。

“你是在逼他叛国!”胜澈怒吼着。

“他和你结婚的那一刻起就是被伽蓝卖过来了,我现在好心给他一个机会立功,联邦会好心接受他的。”准将不甘示弱地说道。

“你……”

“别说了。”净汉语气不重,像是很疲惫,他反握胜澈的手,打断他的反驳,“我可以试试去把抑制剂带回来,不过,能不能成功,我就不能保证了。”

“好。”准将很满意,刷开袖子,看了一眼手表,“接下来,还有四十分钟,去伽蓝做访问的船舰就要出发了,我差人送你们过去。”

两个人一点儿行李都没有带,就这样被军官带着上了船。

胜澈窝着一肚子火,他不喜欢有人用这样强硬的态度对他。

“没事,行李的话,不用担心,去的是我老家嘛,那里什么都有的。”净汉心平气和地安慰着他,摸着他炸开的一头乱毛。

“你干嘛要答应他!”胜澈气鼓鼓地质问他,皱着眉头,满脸写着不解。

两个人被关在了包厢里,门外是看守的两个军官,像极了两个人婚礼那天。胜澈真不懂,他们怎么总喜欢搞这一套!

“我们斗不过他。”净汉说,“你没听出来嘛,如果我不答应,说不定真的要被他扔进研究所。”

“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胜澈说。

“你拿他也没办法啊,人家可是准将,你最多就是个警队的小队长。”净汉拉了拉胜澈制服上的队长袖章说。“就算还有你父亲在,可他已经退休了,拿一个现役的准将又有什么办法。”

胜澈还想说什么,却还是咽下了这口气。

“不服软不行啊。”净汉叹气道,“况且,我可能,还怀孕了。”

净汉的声音越说越小,哪怕是快要吞进肚子里的音量,都被胜澈清晰地捕捉到了。

胜澈愣在座位上,像被人点了穴。

“你说什么?”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是说,我、可、能……”他一字一顿,把“可能”两个字说得特别重,“怀孕了。”

“你怀孕了!”胜澈顿时失去了表情管理的功能。

“不不,我是说可能,可能。”净汉捂着脸,他就知道胜澈只要听到“怀孕”就疯了,“我被带出来之前就是在等验孕棒的结果,没等到就被带出来了,所以只是可能,可!能!”

“我要当爸爸了?”胜澈好像听不进去其他的话了。

好吧,既然你这么开心,那我就闭嘴吧。

“你如果对你弟说,你有了宝宝……”胜澈终于找回了一点理智。

“他又不能把我怎么样。”净汉苦笑,“眼下,还是先想个办法从他那里弄抑制剂回去吧。”

“前提是,你弟他们真的把抑制剂做出来了。”胜澈说。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回了伽蓝。

53.

胜澈从未想象过,伽蓝会是一副什么样子。

今天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别的什么说不上,但莫名就有一种和净汉的气质很相符的感觉。

联邦的城市有种科技感,电子化很普遍,生活也很方便,而这里,像个花园。

建筑都比较古朴,藤蔓类的植物爬满了建筑外的几乎整面的墙,现在是冬天,只能看见藤蔓的枯枝,如果是盛夏,碧绿的的树叶覆在水泥墙外,死物也能带上一层生机。

来港口接来访的联邦官员的是马车。胜澈第一次见到银白色的马,还以为是童话里的独角兽跑到了现实,只是没有那根角。

“那是假的,做的机器马。”净汉告诉他。

“为什么要做机器马拉车?还做得这么逼真!” 胜澈不明,“机器难道不是好用就好了嘛?”

“因为有这个技术,就做了一些出来炫技,外加,觉得好看。”净汉说。

“那这边这么多复古建筑,是不是也是故意做复古的?”胜澈指着窗外的建筑问他。

“那倒也不是,楼还是很旧的,不过旧楼里面做了很多现代的小花样,外观还是旧一点好看,感觉会有些人情味。”净汉告诉他。

原来他们是这么做城市建设的啊!

伽蓝人天资聪明,外表美丽,胜澈很早以前就有所耳闻,今日终于亲眼见到了。传言确实不虚,但传言听得再多,真不如亲自来感受一下,来得收获丰富。

他和净汉穿得太随便了,身旁为他俩当护卫的军官都比他们看着更像正儿八经的访问者。前来迎接的伽蓝官员果然认错了人,直到看到净汉的金发和碧眼,刷的一下,脸被吓得惨白。

“殿下请赎罪,我们……”

“没事,都起来吧。”净汉懒洋洋地说着,双手插在他的卫衣口袋里。就他穿成这样,任谁也没办法立刻就认出他吧。

不淡定的却是胜澈。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自己面前双膝下跪,叩首的时候甚至听见了脑袋瓜子敲在地上的声响。

原来王子是这种待遇啊!

“你很红嘛。”他低声在净汉耳边说。

“啊,不,他们并不认得我的脸。”净汉说,“我很少抛头露面,但是在伽蓝,只有皇室成员有金发碧眼,很好认罢了。”

他们被奉为上宾,接进了皇宫。红墙金顶的建筑,有种历史的沧桑感,没有摩天楼的高大,却能感受到建筑的宏伟。汉白玉铺成空旷的广场,在那中央说一句话,甚至都听不到有回声,而那些石头上,有些雕刻着胜澈不认识的奇珍异兽,像是某种拥有力量的神秘图腾。

还是那种机器马拉着的车,但车内的装饰似乎比他们来时乘坐的更奢华一些。坐在车内虽然看不见,但一路总有一些清脆的铃响,直到胜澈下车才看到车外的棱角下,挂着一只金色的铃。

该不会是纯金的吧?胜澈猜测着。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乡下人进城。

他们被请下了马车,这段路似乎只能自己走过去。

幽长的回廊不知通向何处,两侧的湖水结了薄冰,一群鲜红的锦鲤在冰下摇着尾巴,慢悠悠地游着。他看到一些枯萎的荷叶,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没遇上好季节,若是盛夏,这儿得多美。

一瞬间,所有小说里形容的人间仙境,都有了画面。

“将军陛下今日繁忙,两位请在客房休息,我会把两位的事禀报将军大人,明日我会带来将军的回话。”

负责招待他们的伽蓝官员彬彬有礼地对他俩说道。

“不知道联邦派来的外交使者是殿下,招待不周,还望殿下见谅。”

“没事,这样就很好。”净汉说。

“那,这位……”伽蓝的官员指着胜澈问着。

净汉看了胜澈一眼。

“我先生。”净汉说。

很神奇,胜澈竟然看到那位官员的眼睛里好像刚刚进行过一番毁天灭地的震动。

“招待不周,请大人见谅。”那位官员对胜澈说着,似乎比面对净汉时要慌张不少,脸好像更白了。

“没关系。”胜澈说。

“待会,我会差人为两位送些干净衣服,有需要请随时叫我们。”

胜澈鲜少听到有人对自己使用这么多敬语,太不习惯了。

“你竟然放弃这一切,愿意和我在小公寓里过。”胜澈感叹。

“和你在一起,比较自由。”净汉拿起果盘里的水果,放一颗甜冬枣进了嘴里。

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下几个字,给胜澈看。

窃听器。

胜澈一惊。自己竟然放松警惕了!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确认过每个角落都是安全的以后,才敢开口继续说话。

“你们也会做这种小动作?”他问净汉。

“你们也会啊。”净汉无所谓地说着。

那倒也是。

“刚刚,那个招待我们的官员说你弟还挺忙?”胜澈笑着,和他面对面坐在摆着果盘的桌边,和他一起吃着冬枣。又脆又甜,水份还多,他很喜欢。

“也有可能是他故意的,想给敌人一个下马威。”净汉推测。

“明明我们才是胜利者。”胜澈笑了。

“他毕竟是大将军嘛,也是要面子的。”净汉倒是很理解。

“回来感觉怎么样?”胜澈问。

“没怎么样,还是老样子。”净汉说。

“是你长大的地方嘛。”胜澈劝道。

“崔家的老宅子不也是你长大的地方嘛,你怎么不回去住?”净汉声音不大,却把他怼得够呛。

“那么,我们来商量一下如何从你弟那里要到抑制剂吧。”他识相地转换了话题。

还没能和净汉多聊几句,就听到了房门被敲响的声音。

刚刚接待他们的那位官员打开了门,走了进来。

“将军殿下听说您和先生回来了,想邀请您和先生共进晚餐,如果您接受邀请……”

“没问题。”净汉翘着二郎腿答应道。

他大概也没想到净汉会答应得这么爽快。他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仿佛在很快地思索,他整理过他的眼镜,又恢复了镇定。

“那么,我就给将军陛下回口信去了。”他鞠了一躬。

“等等。”净汉突然想起一些事,“母后不在吗?”

“娘娘受邀去权右相大人家做客了,将军陛下已经派人去传信,说您回来了。”他告诉净汉。

“行。”净汉点点头,“让宫里的裁缝带着料子和尺过来一下。”

“您以前留在宫里有几件成衣,娘娘一直留着,您晚上需要……”

“那就带几件过来吧。”净汉吩咐着。

这家伙可真是会使唤人啊!离开家一年,恢复王子的状态只要一秒。

胜澈轻轻笑着,继续吃着他的冬枣。他开始喜欢这种水果了,可惜联邦好像不产。

“你想干嘛?”他问着净汉。

净汉没有给他提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可他就是能感觉到这家伙想使坏。

“想让你体验一下我曾经的生活。”净汉微笑,嘴角扬起着恶魔的弧度。

54.

胜澈不是没有被伺候着更过衣,但是同时面对十几个女仆,还是让他或多或少有些不太适应。

裁缝带着两个助理给他量身材,一边认真记录着,一边把一条条新的布料挂在胜澈的身上,用大头针和粉笔做着标记。

而净汉,被伺候着换好衣服以后,他就一边听着下人们尊称他为“殿下”,一边泰然自若地吩咐着他们为他做事。

你到底想干嘛呀?

胜澈眯起眼睛看着正在认真挑选布料的净汉。

“你觉得丝绒的怎么样?”净汉问他。

“我觉得‘够了’。”胜澈累了。

“你不可能穿着你的队服和我弟吃饭的。”净汉转头对他调皮一笑。

“那也犯不着做件新的吧。”胜澈说。

“管他的呢,就当纪念品吧。”净汉轻轻笑着。

“我是说,来不及。”胜澈说。

“来得及的,宫里有不少成衣,我们稍稍改一下就能合身了。”净汉没说话,给胜澈量尺寸的裁缝倒是和蔼可亲地回答了他。

你让我体验你曾经的生活就是这个意思?

胜澈拿眼睛瞪他,他却像没看见似的,继续选着料子。

“以前,但凡要出席什么大型场合的时候,除了预定要穿的,宫里也会准备好几套备选的,以防万一。”净汉说。

你们家这么花钱法,肯定会没钱啊!

胜澈传递着电波。

皇室的开销和国库是两个概念,没钱的是国库,我们家有钱是我们家有本事。

净汉回他一个笑容,接过下人递来的杯子,刚准备喝上一口就又被胜澈瞪了一眼。

怀孕不能喝酒!

胜澈用他的眼神警告着。

他看了一眼杯子里的绿橄榄,闻到了混着酒精味的果香,差一点就下口了。

“算了,来杯常温水就好。”他把杯子还给下人,镇定自若地吩咐着。

你确定怀孕的事情不用让你家里人知道吗?

胜澈继续发射着他的电波。

嗯,不用,否则会很麻烦,而且,也不一定是真的有了。

身旁有伺候他们的宫女,他们不敢随便对话,只能通过连接脑电波的方式传递信息。一旦连上电波了以后就能感应到对方眼神的暗示,还真是方便的能力呢!

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之间有了这种默契呢?

“我们换下来的衣服都收好,回去的时候还要穿的。”净汉吩咐着裁缝的助理们。

看着这些为皇室服务的人们对净汉那么恭敬的态度,听着净汉使唤他们时候那自然流露的熟悉感,胜澈明白,这地方就是尹净汉的地盘。

而他竟然不想回这里,宁愿远离家乡,也要和自己住那间小公寓。

“殿下。”

是那位负责接待他们的官员。他敲了敲客房的门,得到净汉的允许后走了进来,行了个礼。

“太后娘娘赶回来了。”

他不敢继续说下去,或者,他还没想好应该怎么对净汉开这个口。

“请母后大人稍微等等,我陪他试完衣服就过去。”净汉能读懂他的难处,他平静地回着话,声音低沉却很柔和。

“是,殿下。”

胜澈想起了大婚当天见到的女人。有些年迈却保持着一份属于贵族的高雅和美丽,可惜没有什么威信,还显得有些卑微。

这应该是自己第二次见丈母娘,与第一次见时差别还是很大的。

一年了,初见她时的憔悴都已经褪去不少,她再次见到净汉时,尽管笑得有些不太自然,整个人却不像当日那般绵苦。

会客厅不小,门还没打开的时候就听到了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焦虑的声响。大门打开,他和净汉走进去,她是笑着迎接他们的,戴着宝石戒指的苍老的手扣在一起,恨不得就这么短的一点点时间里,又给自己的双手多揉搓出几道皱纹。

“母后大人。”净汉点头行礼。

胜澈可没学过礼节,他只能跟着净汉一起点了头,却没好意思叫出“母后”。

“你没怎么变呢……”她扶起净汉的手臂,反反复复看过净汉的模样,才真正地笑了起来,带着些颤抖对净汉开了口。

“身体还好吗?”净汉问。

“好,都好。”

她赶紧招呼他们坐下。

“怎么回来了?他们放你回来的吗?”她握着净汉的手问着。

“他们,没怎么限制我的自由。”净汉说。“我一直和胜澈住在一起。”

他听净汉叫自己的名字习惯了,而母后大人却瞪大了眼睛。按照规矩,omega是不能直呼自己先生的名字的。

母后大人看着胜澈的样子很小心,看到胜澈没什么反应了,才收起目光转向净汉。

“他不介意。”净汉满不在意地说。

“是啊,被他叫‘先生’我会起鸡皮疙瘩,因为他只要这么叫我,肯定就是想对我使坏。”胜澈是了解他的。

“也不是每次都想啊。”净汉对他调皮地抛来一个媚眼。

“不管怎么说,在我面前可以随便些,在外面这样,不知道多少人会骂你,你还是得注意些。”母后教育着净汉,“天底下,自以为是的‘警察’多得是。”

“是。”净汉也不反驳,母后说什么,他好像左耳朵进了,立刻就能从右耳朵里出来。

胜澈倒觉得母后大人说得很有道理。

身为皇室的成员,盯着他们的眼睛多着,稍不留神就能背上骂名。他突然想起自己的父亲,在联邦的上层社会里八面玲珑,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难怪会说出“除了自己以外都是敌人”这种话。他也不容易啊!

“弟弟怎么样?”净汉问着。

下人端来花茶,花瓣在透明的水杯中静静绽放,散发出悠长的清香。胜澈是第一次喝,却很喜欢。

“怎么想到问起你弟弟了?”她的反应太真实了,显然知道净汉和弟弟的关系多恶劣。

“随便关心关心。”净汉的语气冷淡。“我只是很好奇,一年了,他都在做什么。”

他提起了那个约定,那个令母后无法回避却又害怕的约定。

“他,最近喜欢去研究所。”当着胜澈的面,她无法完全坦白。“联邦限制了他的军权,所以……”

“他们派驻军部队了吗?”胜澈问。

他和净汉都不在军部,知道有关伽蓝的信息很少,提问也纯出于好奇。

“有是有,可是,部队人数并不多。”母后说,“驻军部队的统帅还经常来宫里的酒会,和你弟弟走得很近。”

他会不会是联邦派来调查伽蓝做抑制剂的事的?净汉回头对胜澈使了个眼色。

很像。胜澈也回了他一眼。

但他没有能带走抑制剂说明……

你弟弟提防着他。

两个人的电波始终保持在同一频道。

或者,抑制剂其实没做出来。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胜澈提醒他。

“你弟弟他还是很努力的……”母后试图安慰他,可说话断断续续没头没脑的,她心里也没什么说服净汉的底气。

“我知道,我不怪他,也不怪您。”净汉说,“万幸,我命好,先生对我很好,我已经习惯和他在一起的生活了。”

听着他的话,母后望向了胜澈,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愕,目光又很快漂移到了别处。

“是嘛。”母后点点头,“那就好。”

她在笑,可是眼睛里的光却还是暗沉了下来。

“那就好。”

留下评论

通过 WordPress.com 设计一个这样的站点
从这里开始